真爱伊人不变

记忆是一位带有太多情绪和偏见的编辑。他常自作主张地留下他所喜欢的东西;而对那些不尽如人意的事情充耳不闻。在这种剪辑下,玫瑰色的往事清晰如昨,一切美好的时光也被注入了神奇的魔力,不开心的日子慢慢消退,直至消失,只留下一片颇具魅力、朦朦胧胧的阳光岁月。
——彼得·梅尔《重返普罗旺斯》

2100年,普罗旺斯墓园:悠悠百年,子不语,吾已了然于心

  暮雪潇潇,寒风阵阵,风卷残云中,又一番阑珊。
  暗灰色的天空,抖落了一身的寒气,肆意的撒下残损的雪花瓣儿,似乎裹挟着哀怨,似乎揣着愤恨,难以将这般干冷的雪堆砌起一个形状来,倔强的如同薰衣草田中的野花,非要以自己的色彩去点缀那片片紫色云彩,却在摄像师的镜头下消逝无踪。
偌大的世界,因为有爱,所以有了故事。
  顾平洲今年已经105了,一个世纪老人站在灰白的墓碑前,一道阳光狠狠地推开浓重的乌云,不顾一切地扑倒在老人手里的薰衣草上,普罗旺斯的香气随着这抹阳光扩散至远方。那股熟悉的味道,那幕幕往事,那个她。也许记忆的闸门已经打开,他泪眼滂沱,只听到低沉的“呜呜…”声。
  萎蔫在手里的薰衣草依旧散发着属于他们的记忆。

2055年,吕贝隆修道院:再握子手,已过半百身

  云淡风轻,花香扑鼻,普罗旺斯的容颜,属于薰衣草。
  “平洲,快看,阿尔卑斯山,我们,我们是不是要到普罗旺斯了?”
  “对,对······快了。薰儿,咱们等了这么些年,盼了这么些年,蓦然白首,却已半百身,多希望时光可以陡转一次。普罗旺斯,我们,来晚了!”顾平洲的眼角闪着泪光,又悄然掩面拭去。
  普罗旺斯马赛机场,打开舱门的那一刻,地中海的海风,夹杂着薰衣草、百里香、松树的芬芳,扑面而来,任性地流淌在空气中,而不管你爱,抑或不爱。两个花甲之人,为了一个愿望,还是决定徒步去呂贝隆山区。年轻时的双肩包,依偎在肩头。看着走在前面的背影,顾平洲心里一阵阵微痛,可还是没有开口,他知道即使开口,她也会执意背着,用她的话说,“背着满载梦想的包,心里才踏实。就如同顶着穗状花的薰衣草,满满的梦想”。
  任性,疯狂,也对步履蹒跚的老者敞开怀抱。
  不知在后面跟了多久,顾平洲走向前去,两只布满生命印记的手,默契地十指相扣;两双用眉毛勉强支撑眼皮的眼睛,对视良久,折射着属于青年人的光辉。
  两人并排向前走去。
  真爱,无言。

2025年,韩道口镇:薰衣草,普罗旺斯的紫韵

  一片镶着金边的云朵,被风无意中吹成了鱼鳞状。风剪云,是自然赐予我们的美丽。
  光秃秃的枝干,尚未放晴的天空,不时传来的“咩咩”声,混杂着“汪汪”声,飘起的炊烟,农村的交响乐,承载了一个金秋。
  酒杯碰在一起,迸发出清脆的声响,声音里回响着薰衣草的香味。而立之年的生日,亲交故知,一言,又一语,可是顾平洲还是执拗地以茶代酒。多少年了,他已经忘了酒的醇香,杯茶入肠,摇落不知宋玉悲。还如素年锦时,听从来张内心深处的召唤,不为俗世的叽叽喳喳所混淆视听。
  或许只有她懂,这,也就够了。紫色的酒杯,伊人浸泡在薰衣草的大水杯中,小火煨热,蹲着注视着水的温度,控制在85℃左右,足足有四个钟头,眼睛一直没敢离开,深怕出了些许差错。

2022年,南通大学附属医院:孩子,听从内心的召唤

  万里无云,风,似乎在这一刻,也屏住呼吸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  “子木,请记住:人,这一辈子,只需听从内心的召唤,你的世界,由你自己选择。或许一生跌跌撞撞,或许一生踉踉跄跄,但是,你至少属于自己。有棱角地活着,比圆滑地活着,更有作为人的尊严。挺立的薰衣草,就是一种有尊严的存在。”顾平洲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孩子,意味深长,爱眼脉脉。
  “木木,以后有机会了,就多出去看看世界吧。即使是一个别人活腻的地方,也会拥有属于你的一角,那里,落英缤纷;那里,风摇影动;那里,或许还有满载梦想的薰衣草。当然,你,有你的自由;你,有你的选择权,未来,属于你自己。”李薰在剖腹产后醒来,说的第一段话,也是给顾子木的。
  顾子木的世界,就这样与薰衣草结缘。
  也许我们,在尚未懵懂之时,就结缘于斯。

2020年,新疆天山脚下:就想这样,一直牵着你的手,直到白头

  云与风飘摇嬉笑,彼此逗笑。不时传来一阵喷嚏声,就化作了洁白的雪花点点。
昨日的雪还没有融化,今天的雪就迫不及待地爬将上去。柔和的阳光中,参杂着点点白雪。逆着阳光看去,柳絮般纯白的六角星,舞蹈于半空。
  薰衣草的紫色海浪中间,顾平洲与李薰十指相扣,脚步轻松而愉快,活像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。顾平洲吻向李薰的绛唇前,不自觉得吟起:

“执子之手,与子并行。
执子之手,与子双飞。
执子之手,与子共箸。
执子之手,与子同眠。
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
执子之手,夫复何求?”

  两个人的婚礼,一片薰衣草的花海,再无旁人。两人沉醉在新婚的愉悦中,全然不顾雪花中是否还夹带薰衣草的花香。

2018年,苏州拙政园:毕业季,待子长发及腰,浸染一袭紫韵可好

  风中逗留着前世的云,云中包络着前世的风,后世几何?
  临近那年毕业的那个元旦,顾平洲与李薰十指相扣,迈进了苏州拙政园。他们没有选择夏天,是因为这个时候,是向学生时代挥手的时候,风景不应太美,怕是击碎了那柔肠百结。但,还是太美,美的可以想象盛夏的妩媚。池中野鸭,夺去了本该属于荷花的妖娆;地砖上的花与字,诉说着久远的古朴悠扬;白墙上的石窗,延续着“一步一景,移步换景”的魅颜;女墙后的青竹,摇晃着那世的纯真。空心的百年老树前,李薰噘着嘴说:
  “今天,让它来见证我们的爱情。我们的未来,属于我们的梦想。”
  “这里没有薰衣草,但,你早已化作我心中的薰衣草。薰衣草如你,你如薰衣草。”顾平洲答道。
  有些手,扣在了一起,也就是永恒。

2013年4月6日,敦煌鸣沙山夫妻树下:不是等待,而是在等,在等你

  “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吗?”
  “知道,是等待爱情。”
  “错了,不是等待,是在等,在等你。”
  “我也在等你。”
  ······
  “薰衣草不是草,是披着紫荆的花朵。”
  黄沙扬起,驼铃回响,命中注定,必然之中,他们,相识。

  忠诚、信任、专一,直至白首。

  他们的故事完了,我们自己的故事呢?
  不是相信爱情,是相信TA本身。

2015/01/24